Monday, April 27, 2015

女兒的心事 (作者: 沈繼思)



看了Horace兄的文章,感受良多,也想從女兒的角度一談父親。


父親家窮,讀書不多,但畫得一手好畫。年少時在海邊寫生,一位路過的外籍人士留意到,招攬他到旗下設計公司工作。英文由26個字母從頭學起,一直邊學邊做,由小小的員工,慢慢晉升成為工作室中的經理,有自己小小的團隊,雖不算有什麼大成就,但也白手建立一個小康之家。


從小父親就說,他沒有什麼父蔭給我,但他年輕的經歷,就一定要說給我知。我們有今日的安穩,一是命運,二是努力。工作不要怕蝕底,對自己要有要求,不要得過且過,對得起人也對得住自己,才是工作的態度。


印象中父親他從未轉過工,辦公室由我兒時的溫情小公司,慢慢擴大。再經過不斷的收購合併,最後更由一間4A廣告公司吞食了。但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沒有學歷的老臣子,父親在大公司待不了一個月,便被退休了。


那時我才qualified了不久,還好像活在霧中,突然驚覺持家的重擔,原來開始轉到我的肩膀上,作為女兒享受了父親多年的照料,父親退下來便到 我照顧他了。為了維持他一向的生活質素,從此更不敢鬆懈,我不能停下來,就這樣造就了這個會計女強人,又血又淚的過着審計生活。


原來幸福不是必然


父親一向飲食簡單,不煙不酒,一向我也沒有特別留意他的身體,但原來幸福不是必然,生活健康也不一定身體健康。有一天,工作時間,母親打電話來,說父親入了院。趕到了醫院,父親已經入了手術室,原來心臟有血管塞了,緊急做心導管手術。幸好發現得早,手術成功,大步躐過。


現在的微創手術也十分先進,手術後兩天已能出院,復元也很快,不足一星期他便行動自如天天上股票行過他的退休生活。我的心情也像坐完過山車般定了下來,繼續打拼。

幾年間平平淡淡的,繼續定期檢查,很感恩一切沒有異樣。直至有一次父親向醫生提到上洗手間有點困難,醫生便轉介父親到泌尿科。經過多重化驗及測試,醫生叫家人一起聽報告,我心知不妙。


化驗結果,是後期的前列腺癌,已擴散,進入大腿骨。因為已經擴散,化療基本上已沒大作用,只能作切除的手術。這個時候,一個人到底要多堅強才能忍着 淚水?在冷冷的醫生房裏,對着已經呆了的父親,我更加不能表現脆弱,一個深呼吸,把快要流出來的眼淚,強行收回,繼續向醫生查詢手術的資料及其他可行的治 療的方法。在回家的路上,一直強裝冷靜,不想加重父親的痛苦。


不知從何時開始,對着病了的父親,我用了湊小孩的心態去照顧他。其實他吃得走得,正常人一般。癌症並未帶來太大的痛楚,手術過後也沒有即時的生命危 險,只要定期覆診,檢查癌指數,一切慢慢又回復正常,老父又開開心心地買股票去。偶爾夜闌人靜,陪他說說股票,我又說一下我的工作;透露一下好像是秘密但 其實不是秘密的「內幕消息」給他知,他很喜歡收風的。


有次,吃完飯,他娓娓道來:其實沒有什麼怕,只是怕痛;不想生不如死,半生不死,總之不要拖泥帶水……我不知如何反應,背着他不敢正視,不想他看到我的眼睛。


父親地位無可替代


借寫文訴了一輪心事,其實是想說給天下有女兒的爸爸知,今日的小女孩,無論將來是怎麼樣,拍拖也好,結了婚也好,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,父親的地位也 是無可替代的。有時我也想問問老父,在我小時候,到底你憧憬我的將來是怎樣的?讀多點書是必然的了,但之後呢?嫁個好老公重要些?還是有自己的事業重要 些?今日的我,是你當日心目中長大了的我嗎?如果到了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,在我很攰很無助的時候,還像小女孩般回家撒嬌,可以嗎?但這些孩子氣的說話,在 今天這個所謂女強人口中,再也說不出來了。


說說近況:去年底,父親說心口有點悶,我們趕緊叫他快去看醫生,但他又說不是太嚴重,可留待下次覆診才看。但我們不敢拖延,趁他有一次又說胸口悶 時,捉了他去急症。又經過一大輪檢查後,安排了再做心導管檢查。一看之下,原來心臟三條主要血管都塞了,有支架的位置已再塞,不能再通波仔了,要轉介瑪麗 醫院,開胸做搭橋手術。現在還在等候排期,曾經再三追問,但醫院只是說輪候人數眾多,只有在家等候消息。在這段期間,我推卻了一切要離港的工作,我不理會 後果如何,我只知要留在香港守護我的父母親。


在職場中,沒有你,還有別人;你消失了一日,立即有人補上。家,卻不一樣,父母親對子女的愛,永恒不息,還會延續至我們的下一代,永遠永遠。

1 comment:

Anonymous said...

Wish your father get well soon.
Also take care of yourself.

YT